弃医从文

为了感谢大家的信任与支持——更重要的是,这份信任坚定了我的信心——忙完杂事后,我静下心来,认真草拟了一封发自肺腑的感谢信。为了表达谢意,我特意送了他一张价值50欧的代金券,心里念叨着:这好歹也算是一种缘分——在合适的时间、合适的地点,遇到了合适的人。我想教,而你,刚好想学。无论如何,我是不会负你的;能遇到我,也是你的幸运吧。曾经,有多少人渴望得到我的辅导,又有多少人因我的帮助而迎来了人生的转折!

接下来的日子,除了按照计划推进工作,我也开始关注课程的注册情况。距离开课时间已不足10天,报名人数依然寥寥无几。我做了一些初步调研,一个朋友小心翼翼地提到,课程定价偏高。她大概是怕我不高兴,话说得很隐晦。我倒是希望听到真实的反馈,好据此调整策略,她的顾虑完全没必要。事实上,她的看法并非毫无道理。从某种角度来看,课程的定价确实不算低,但根据我的切身经历和之前了解的市场行情,这个价格只低不高——这还没考虑课程效果,更别提成本了。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!当然,这绝不是在责怪她。其实我自己也常感叹,如今在餐馆吃饭越来越贵,可餐馆却仍然不赚钱。

随后,我又陆续走访了几位好友,原以为大家会关注课程本身,没想到问题竟演变成了——“为什么要学德语?” 又一次发现自己好可笑。考前,收音机准备得好好的,我屏息凝神,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,听力播放结束时才猛然发现——频道调错了。

为什么要学德语——这难道不是最值得深究的问题吗?原以为,自己精通德语、深谙国人在学习德语时的难点与困境,理解不同学习方法对最终效果的影响,手中更掌握着丰富的资源,能够有效破解这些难题。这不正是“钥匙配锁”吗?——这事儿,我不做,谁来做?!然而,经过这一番折腾,我恍然发现,这个问题比以往研究的任何课题都更加具有挑战性,它触及了一个深层次的社会命题。我们曾经戏谑,做科研就像剥洋葱——要解决A, 必须先解决B;要解决B,又得先解决C……——问题层层递进,似乎永无止境,直到结题的那一天。而现在,我所面临的,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困境?!一个母语是汉语、英语游刃有余、葡萄牙语可以当第二母语的货真价实的985理工科博士,在德语区生活和工作了十几年,结识了最优秀的德语老师,接触了最前沿的外语教学法,如今想教一门德语,有那么难吗?!

可再一想,“为什么要学德语?”这不正是我曾经渴望探索、至今仍在追寻、并试图深入理解的课题吗?

“Die Grenzen meiner Sprache bedeuten die Grenzen meiner Welt.” ——我的语言的界限,就是我的世界的边界。

“Wer die Sprache eines Volkes nicht kennt, kennt auch sein Wesen nicht.”——不懂一个民族的语言,就不懂这个民族的本质。

我忽然开了窍,这些曾经抽象的文字,此刻在我眼前逐渐鲜活、生动,化作具象的现实。

我背井离乡,告别最依恋的父母,挥别最敬重的导师,孤身一人从亚洲漂泊至南美,又从南美辗转来到欧洲,最终落脚于这片异乡。每当思乡情切,心中那股无法抑制的渴望便汇聚成一声呐喊:我要回家!梦里,导师的身影一次次浮现,彷佛依然在身旁。兜兜转转半生,流离四方,我究竟在寻找什么?

这一刻,心结豁然解开,前路亦随之明朗,胸中忽然涌起一股鲁迅先生当年弃医从文的壮志与豪情!

我要把这半生的所见、所闻、所感,如实记录下来!

我要见天、见地、见众生,见到自己内心的从容与淡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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